晨曦中前行——从雷诺阿谈中国当代艺术
雷诺阿《枫丹白露景色》
近日，雷诺阿的倾力之作《枫丹白露景色》在北京饭店船艺术馆展出，慕名前来者络绎不绝，好评如潮。但我们深知，观者不只是被作品本身的精彩所吸引，更多是被雷诺阿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情怀所折服。
谈到雷诺阿，就不得不提到印象派。时值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纷争迭起，尤其是德拉克洛瓦和安格尔的世纪大战惊醒了许多有识之士，而官方沙龙的保守与压制则成为风暴来临的导火索。马奈、莫奈、雷诺阿、西斯莱、德加等人义无反顾扛起了革命的大旗，以革新性的绘画理念为指导，以色彩和光线为武器向传统艺术宣战，印象派由此登上历史舞台。在现代科技的启发下，在巴比松画派、库尔贝写实主义的推动下，他们开始走出画室，注重户外写生，努力将瞬间的视觉印象和光色效果诉诸笔端，谱写了印象派的辉煌篇章，也开启了欧洲现代艺术的端绪。时至今日，这个西方绘画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艺术流派，仍闪耀着不灭的光辉。
作为法国印象派先驱的雷诺阿，被誉为世界上最具人文气息的画家之一。在他的笔下，从典雅的贵族妇女，欢闹的露天舞会，到朴实的劳动人民，恬静的乡村景色，无不透射出对生活的感悟和热爱。殊不知他年轻时为生活所困，晚年又疾病缠身，甚至瘫痪在轮椅上，命运如此不公，却终其一生都在用画笔来歌颂生命之美，很难想象画家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如何将生活的艰难与忧苦排除在画面之外。或许绘画就是他的一切，甚至比生命更珍贵，而那些色彩斑斓与光影交织的美好，成为他的一种心理慰藉，或是理想世界。难能可贵的是，在印象派处于发展巅峰的时候，雷诺阿以其艺术的敏锐性，察觉到一味追求光感的弊端，逐渐摆脱了印象派的画风，转从古典传统中汲取营养，创造性地开创了一种永恒的梦幻般的艺术世界。但无论是“印象派时期”，还是“古典时期”，那其间流淌的生命气息却是永恒的基调，因为他所追求的艺术之美早已深深凝结在那轻灵柔美的笔触和梦幻斑斓的色彩中。
我不想重复他人的褒扬论调，只想从《枫丹白露景色》的赏析中表达自己的感受。这幅作品创作于1875年，如果从时间划分，应属于画家印象派风格时期的作品，但已经可以隐约看出后期风格的探索痕迹。从构图上来讲，画家注重画面经营，仔细推敲，树与石块的位置看似无序，但却是画面均衡的关键，缺一不可；从色彩上来讲，整体色调呈灰绿色，朦胧而空灵，有种无法言说的神韵。暗部处理借鉴了风景画大师柯罗的艺术手法，色彩丰富透气，甚至大胆使用黑色，但画面没有丝毫的沉闷之感；从意境上来讲，画家大胆选取较难处理的侧逆光，那瞬息万变的光线透过云层，犹如梦幻一般。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这幅作品厚薄兼施，富有节奏感。处于暗部的草地用近乎平涂的手法处理，与天空的厚厚塑造形成鲜明对比，这是典型的学院派技法，正如画家所讲，“当一个好的画匠，并不会影响你的天才”，可见画家关注的不是形体本身，也不是何种表现技法，而是所描绘物象生命力的表达。在这幅《枫丹白露景色》中，他以灵动的笔触，丰富的色彩，真正达到了形与色的完美结合，在朦胧的意境里面，谱写了一曲动人心弦的田园交响曲。究其本质，这幅透着淡淡诗意的作品，仍是对生命的咏叹，对生活的礼赞。
“与西方艺术经典比起来，中国当代艺术更像是工艺品”，语出惊人者为国画大隐许麟庐之子许化夷，言辞虽然有些偏激，甚至颇有忤逆之嫌，但仔细想来却也发人深思。不可否认，中国的当代艺术，一直处于争议的漩涡之中。首先，当代艺术的界定就引发了颇多论战。有人从*治上划分，提出当代就是本朝；有人从时间上划分，当代就是当下。著名评论家彭德指出，“这些观点都是片面的，当代艺术应该是在内涵上体现当代精神并具有当代语言的艺术，而且要以非学院、非体制、非传统为典型特征”。但如此一来，就将当代的国画艺术、经典油画艺术隔离开来，当代艺术一词也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而且当前先锋艺术、前卫艺术、实验艺术之类词语不时见之报端，混用现象明显。凡此种种，都反映出当代艺术研究的混乱和滞后。
严格意义上讲，从星星美展，到85新潮美术一路走来，当代艺术在中国的发展不过30年。时间很短，但却搞得风生水起，一派繁荣景象，涌现了一大批如张晓刚、岳敏君、方力钧、王广义、蔡国强、曾梵志等知名的当代艺术家，拍卖屡屡以千万高价成交，风光无限好，甚至超越了像雷诺阿这样的世界公认大师，实在令人惊叹。不可否认，这些艺术是有创新性的，但更多却是实验性的，符号化的。他们的作品或是以文革脸谱凸显时代印记，或是以夸张的表情反思社会与人性，或是以光头泼皮形象表现反叛与嘲讽，或是以文革符号与物质欲望的碰撞实现反思与批判，这些创造性的探索，的确可以引发社会和观者的思考。但是过于符号化的艺术能走多远，出路又在哪里，毫无疑问，这将一直是困扰当代艺术发展的瓶颈。
对中国当代艺术而言，这几年注定是不平凡的，金融危机、尤仑斯退市，天价做局惨遭曝光，作品频频流拍，昔日的财富神话已经摇摇欲坠。笔者认为，这是一记当头棒喝，一盆冷水，是逆境，但更是机遇。期冀中国当代艺术以这次市场重新洗牌为契机，痛定思痛来次华丽的转身，不再盲目追从西方的审美趣味，否则亦步亦趋，最终只能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可能有人讲这种见解流于浅薄，但是中国当代艺术已经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难道左脸被打之后，还要将右脸再伸过去？
雷诺阿，以其塑造的纯净而温婉的艺术之美，以其执着坚守的可贵精神，卓然彪炳于艺术史册。雷诺阿生前最为推崇“能给人以永恒的美感的作品”，令人欣慰的是，他的作品，在岁月的洗礼中早已凝成永恒。而中国当代艺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谨以此文向大师致敬。